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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0章 四十覆手倾忘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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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燃一盏孤灯,守一身一魂。

    我被困在这小小的房间里,度日如年,每一息都是煎熬。

    我望着窗外的光,亮了又暗,暗了又亮,在心中默数着每一个朝升夕落。

    那根缚魂索始终捆着我,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躯体一天天变得苍白干枯,魂魄也逐渐变得暗淡,一点点消散。

    第四天,地母姥姥取来了真龙之血。

    第七天,庆如之抱着满身是血的何安祈回来了,带回了青凤血与鲛皇泪。

    何安祈蜷缩在他怀中,昏迷不醒,如受伤的幼兽。

    在我心目中的何安祈上天入地,无所不能,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。

    我从没有见过她如此狼狈的姿态。

    第九天,袁无郁和袁柳城带回了往生花,袁思繁却没有回来。

    我知道,他回不来了。

    第十天,司命请来药神太上老君,将三界菁华与数种仙草灵药一齐熬成汤药,灌入了我那苍白躯体的口中。

    过了许久,房间里忽然亮起一阵炫目的白光,我看到自己的额间生出了一株藤蔓印记。

    如暖玉般橙黄莹润,闪着淡淡的光。

    那是玉栖仙草,是我的真神印记,属于前世的我。

    突然,我被一股巨大的吸力引回躯体之中。

    睁眼的刹那,我感觉额间一阵灼意,四肢百骸中有莫名的仙力流动,我知道,那是属于我的力量回来了。

    我起身时看了一圈守着我的这群人,什么也没有说,只是屈膝跪在地上,头落地,重重磕了三下。

    真神之礼,九州震荡,鸾翔凤翥,龙麟嘶鸣。

    我想再说些什么,可没有时间,我奔跑着出去,倏尔腾空而起,御风飞行,一息万里。

    这便是真神之力吗?这力量又是否能保护我想要保护的人。

    忘川河畔,三生石边。

    这里,有一个传说。

    忘川河上是奈何桥,桥头有孟婆守着,要想过桥就得喝下孟婆汤,她会问每个要度过奈何桥的魂,喝不喝孟婆汤。

    喝,则忘记前世的一切,重新投胎来过。

    但有一些鬼魂不愿忘记所爱之人,不喝这孟婆汤,那么,他们便必须跳下这忘川河,忍受千年的煎熬,才可再入轮回。

    在这千年中,他们一次又一次地看到所爱之人度过奈何桥,却又无法与其相遇。渐渐地,他们忘记了本身要等待什么,渴求什么,再然后,便什么都忘了。

    只有无尽的执念与不甘。

    这忘川河底,便是万万千千的忘情人,是他们无助的守候,是他们剧毒的眼泪。

    我翻手,奈何桥断。

    我覆手,忘川水倾。

    “哥,你在哪里?”

    河水倾了满天,我在漫天的水雾中发疯似的寻找。

    拨开一缕缕尖啸的鬼魂,我看遍了每一张凄苦的脸,每一副透明的面孔,一个一个的寻过去,都不是袁思繁。

    忘川河水沾染到身上,带着如烈火灼烤,剧毒腐蚀一般的痛楚。

    可依旧伤不了这真神之体。

    黄泉水畔,妖艳的曼珠沙华被河水浸润,赤红如鲜血,摇曳生姿。

    忘川河底,莹白的往生花丛丛而生,幽冥界有无边的血色与黑暗,却只有这最圣洁的一缕白。

    曼珠沙华无叶,往生花无果。

    一花只生在岸边,一花只开于河底。

    相伴万千年,却两两不相见,各自守着残缺,固执的守望。

    “哥,你在哪?”我寻遍了忘川。

    我知道袁思繁还在这里,我能感应到他的气息。

    我默运仙力,周身白雾缭绕,神思如一张大网向四周延伸开来。

    是他!我猛地朝河底飞去,在那里,我的神思感应到了袁思繁的一缕残魂。

    那缕魂魄已经非常微弱,几近消散。

    我含泪将它捧入手中,用真气护住。

    为什么要用你的命换我的命,不值得。

    漫漫余生我又怎会安宁,你为何这么自私。

    想到父母,想到袁无郁和袁柳城,我只觉胸中如刀绞,无法呼吸,恨不得自己魂飞魄散也好。

    我将袁思繁的残魂如珍宝般捧在心口,一阵肝肠寸断,闭上双眼也止不住一滴滴的泪水。

    我要的不是这种结果。

    我要救他。

    我双目猛地睁开,记忆倏然明朗清晰。

    玉栖真神掌新生,血液可令万物化形,灵根可塑上神之身。

    我将袁思繁的魂魄纳入眉间,脚尖轻点,踏空而去。

    身后轰然巨响,漫天的水雾重新落入河床之中,忘川水几经摇摆,波涛渲荡,终于又重归平静。

    红白两色的花朵又被隔开,一别永年,再不相见。

    没有人会记得,曾有一位真神,在这冥界之底,倾了忘川,断了奈何,只为觅一人。

    回到天庭后,我踏入九天之痕取了女娲石,又上三十一重天采了聚魂草。

    做好一切准备之后,我将袁思繁的那缕残魂从眉间取出。

    白光萦绕间,我抬手,香尘落。

    穆羽,对不起,我今生这仅剩的两根原本都是你所赐予,如今我却要用其中之一来救袁思繁。

    今生,我亏欠的人太多,没有退路。

    灵根被抽离魂体,痛若锥心刺骨。

    可这点痛又如何能及得了袁思繁在忘川河底所受的煎熬。

    我将袁思繁的残魂用聚魂草护着,又以玉栖灵根为其塑体,最后将那团小小的仙胚封入女娲石中。

    聚魂草会为他将消散的魂魄慢慢召回聚全。

    玉栖灵根会为他塑出一具上神之体。

    女娲石能吸天地灵气,阻挡一切外力伤害,不管到时候我还在不在,都能护他平安出世。

    也许百年,也许千年,也许万年,我知道,他迟早会回来。

    “桃梓,以一己之力凭空造出上神,你这是逆天而为。”

    “只要我大哥他能回来,逆天又何妨。”

    “他就算醒来,也不会有前世的记忆。”

    “这些都不重要,司命,我欠他的太多。”

    “哎,凡间苍梧山巅可聚三界之灵气,你将他放于那处,可使他快些苏醒。”

    白驹过隙,斗转星移。

    我将袁思繁的仙胚送去人间已有三年。

    这三年里,袁无郁和袁柳城变得更加成熟。

    我一天天目睹这两个弟弟从懵懂少年变成独当一面的无双公子。

    原来,没有袁思繁在,我们都会变得如此坚强。

    将腓腓从空濛谷接来后,我未有一日离开蟠桃园。

    穆羽一直在沉睡,我每日都会去帮他梳梳头发,开窗让他晒晒太阳,喂些清泉水予他喝,他倒也真像一株植物一样,长势颇好,嘴唇朱红,肤色白润,看上去气色不错,除了一直是沉睡状态,倒也什么都好,让我省了许多担心。

    我心中真正的疙瘩是沈映岚,他仿佛从这天庭之中销声匿迹,不知所踪。

    我想,他也许是去了某个很遥远的地方寻觅稀有的木材或玉石。

    或是,对于我那日的不告而别生了气,想要与我闹闹别扭。

    我将毛球从玉阙宫接来蟠桃园,它与腓腓倒也投缘,两兽每日一起撒泼胡混,将偌大个桃园闹的鸡飞狗跳,不得安宁。

    他不在,日子却如水一般,依旧流淌不歇。

    只是心里有些空荡荡的,无法填补。

    这日,我去桃木轩时,正好看到袁无郁在专心查看账薄,我从身后悄悄潜过去,猛的敲了他一个爆栗子。

    “嗷!姐你又来这套,老是偷袭我”,袁无郁抱着脑袋哀嚎。

    我吊了吊眉梢,咂嘴道:“看到我们家小二哥这么努力的样子,倒是让我十分不习惯,居然能把咱桃园打理的这么好,啧啧啧。”

    袁无郁居然红了脸,转而颇有气势的把胸脯一挺,拍的啪啪作响道:“你弟弟我一向天资过人,只是以前没有用心罢了,你说说看,这天庭中有几个仙君能比得上我的聪明才干。”

    “是是是,杰出青年你好,”我打着哈哈拍了拍他的肩。

    “奇怪,我好长一段日子没有看到你泡妞了,难道转性了?眼看着你也老大不小了,我最近琢磨着给你娶一房妻室回来,最近大家都挺抑郁的,办个婚宴给咱们桃园冲冲喜也不错。”

    袁无郁低下头,沉默一阵后又抬起脸来绽开他标志性的无赖笑容:“嘿嘿,等大哥回来再说,我这种才貌双全的帅哥,还愁娶不到媳妇吗。”

    我微微一笑,摸摸他的脑门:“好,等大哥回来再说。”

    过了几日,玉皇大帝找上了门。

    我还记着他以前的夺肉之仇,摆着真神的架子,生生受了他三拜九叩之礼,这老头拜的脸都绿了。

    “小桃子……咳咳……不不不,桃梓真神,寡人有大事要与你商量。”

    我连蹦带跳的跑过去把他扶起来,揽着他的胳膊摇了摇,涎皮涎脸道:

    “好了,你还是叫我小桃子吧,咱俩谁跟谁啊,不用这么拘谨,我这半吊子的真神,也没个劳什子用。”

    “哼,不早说”,玉帝拍拍膝盖上的灰,使劲白了我一眼。

    我吐吐舌头,摸了摸脑门上的真神印记,不得不说,这玩意儿还真唬人。

    如今,不管是如来佛祖的西方梵境,还是菩提祖师的斜月三星洞,或是元始天尊的玉清境清微天,都不再是这三界中的至尊圣地。

    真正的圣地,是我这小小的蟠桃园。

    我这樽小庙,居然装了两位活生生的真神,这是我以前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事情。

    “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,你要先听哪个?”玉帝捋捋胡子,揶着嘴角道。